Yarn

 继续不知所云中。（我读小学的时候作业确实挺少的）

徐妃

（2）

等分数线公布的那几天里，徐妃在父母的眼里就是一副接近标准的行尸走肉。除了吃饭上厕所，她就没出过房门甚至可能没下过床，唯有他们下班时看到从阳台上收下来的衣服证明着自己女儿还听得懂人话，可也偏偏是这点勉强算得上是做了家务的行为，让徐妃更加理直气壮地在房间里躺着，捧着比手机还要大的MP4看着各种各样的小说尽情地折腾她那双熬过了中考视力也依旧保持2.0的大眼睛。

在这样无所事事的日子里，徐妃逐渐感觉小说里的Happy Ending比Bad Ending还让人空虚。后者还能让自己的心揪着痛一下，眼睛酸一下，然后脑子里无限想象着如果她是作者要怎么挽回那悲惨的结局，成全那无数对酸涩的鸳鸯，然后一晃一晚上就过去了；反过来，美好的结局虽然会让自己对着屏幕痴笑，但等到屏幕暗去时就，她又瞬间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反而像一个不知人生为何的痴呆。

为什么美好甜蜜的事物反而会让人逐渐变得麻木呢？

“可是遗憾的事情会让你一直纠结啊。”徐涂一边用眼神扫着书架上的书，一遍压低声音回答她，“如果你觉得这些小说也看得没劲，要不要去买几本那边的书？”

徐妃随着徐涂的视线看去，发现是一堆什么“开学必读名著”之类的书。

“我看过几眼，基本上和历年各大高中入学前必读书单吻合。”

“那是什么鬼东西？你怎么有那个？”

“你忘了我妈妈是高中老师了吗？”

“噢，对噢！你接下来就要正式进入到你妈的阴影下了。”

“为什么这么正常的一句话被你说出了一种脏脏的感觉。不过，我也觉得有点烦呢，我妈妈说等开学了，就要把小灵通收走了。”

“啊？为啥？”

“因为开学后我就在她的荫、蔽之下了，所以就没有留着小灵通的必要了。”

“呃，所以你接下来就要跟着你妈上下学了吗。”

“上学不一定，但放学应该就跟着她走了。”

“为你默哀，那种放学后走出校园的手背擦手背啊，在摇摇晃晃的公车上肩碰肩啊，一起去买奶茶啊，绕着远路送你回家啊，你都体会不到了。”

“看来你真的是小说看多了！你是不是还想像着什么学生会长啊，校园明星啊都不约而同地迷恋你，腐蚀你啊？”

“噢呵呵呵呵­­是啊——”

“书店里你小声点！”徐涂感觉挨了几道眼刀，忙不迭地拉着徐妃出了书店。

这家书店，是两位徐姓姐妹出门“约会”必去之地，基本各种学习参考书、文学名著、闲杂小说、漫画绘本放在哪个位置她们都清清楚楚。从小学逛到了初中毕业，反而在时间富余的时候，两个人却挑不出什么书能在店里坐着看半天了。到头来，还是去了奶茶店大眼瞪小眼。

“哎，今天特地拿了两百块钱，想着要买几本正经书回去看看的，结果一本都没挑出来。”徐妃的话一听就是如每年如出一辙的“新年计划”般毫无诚意，可能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又故作理直气壮地说，“至少挑不出一本值那个价的。”

“你真的想看正经书又不舍得花钱，咱们图书馆走起。”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劲啊。你不是也一样转了一圈空手就走了？”

“我前几天和初中朋友来过了，能陪你转一圈已经是对你体贴备至了。”

“我谢谢您嘞。那你买了什么书？”

“买了几本东野圭吾的书。还挺好看的。”

“听说过，我看过那部《嫌疑犯X的献身》的电影。”

“怎样，喜欢吗？”

“不太喜欢。尤其是那个变态数学老师，我很难理解他的心路历程。不理解他有什么好绝望的非要自杀，也不理解一盒便当怎么就变成了绝望里的希望。如果是我，要是不能厚脸皮地活着，非要求死了，那也不管有没有邻居送礼物，关上门一回头，照样能一脖子吊死。而且我很不能接受那种为了当骑士就去伤害无辜者的做法。那个女主人我也是很不理解，明明是正当防卫啊，为什么不报警。最后结局倒还好，我觉得那个物理老师干得漂亮，自私的人就没有资格过安稳的人生。”

徐涂没想到徐妃会针对自己非常喜欢的书噼里啪啦地批判那么久，越听心里越不得劲，急急地辩解道：“我觉得你最后一句说得有点奇怪，且不说花冈和石神算不算自私的人吧，至少花冈没有心安理得地去接受这一切吧？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两个人的安稳本身就是互斥的，这两个人不可能同时获得安稳的结局。”

“花冈是谁？石神又是谁？”

“花冈是女主，石神是你不喜欢的数学老师。另外，那个物理老师叫汤川。”

“噢，好吧。反正我觉得汤川做的对，不能让一切都随那个叫石神的意。”

徐涂突然觉得有一种无从和徐妃交流的感觉，她从来没有想过三年一过，她和徐妃在喜好，审美和一些观念上的差别会变得那么大，可偏偏这些差别又没什么对错之分，高下之别，所以也不知道该不该去陈述自己的观点。

事实上，最让她失落的，是徐妃仿佛根本不在意她此刻的语塞。

徐涂像是借着喝奶茶掩饰了尴尬，又缓缓开口道：“我也觉得真相是应该揭开的，但这个故事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而且我觉得也不能用自私去定义任何一个主角的行为。就像石神，哪怕他的出发点是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但是从献身的角度来讲，他又是很无私的；而花冈，其实就是想把自己的女儿从这件事里择出去，你可以说她无知懦弱，但不能说她自私吧。”

“噢……所以呢？”

徐涂又是一阵语塞，好像突然被迫重温了当初她追问徐妃她与方启辰之间发生了什么时，徐妃那种满不在意的腔调。

原来她真的很讨厌这样的反问，却又不得不承认对此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哪怕石神触犯了法律，但我依旧能与他的绝望产生共鸣并为之难过。其实我也看了电影，我觉得演员把那种绝望诠释得也很到位。“

“啊，所以说，他如果一开始就坚定地自杀了，就不会有这些事了，至少会少死一个无辜的人。”

“你这话，感觉有些绝情。”

“嗯？你很喜欢这本小说吗？”

“是的。”

“噢，我想不到你会喜欢这样的作品。也没想到你会可怜那个数学老师。”

“什么意思？”

“在我眼里，你是一个时时刻刻都保持着绝对冷静，波澜不惊的人。你只会对自己在意的人付出真心和热情。而且很多事情你也不会圆滑处理，一直都非常严格地遵守规章制度，所以我以为你会反对那种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和事而去违反法律的行为。”

“那按你说的，我绝对冷静，波澜不惊，不圆滑，略刻板，只对自己在意的人好，岂不是和石神是一类人，那我为什么不能可怜他？”

徐妃这才感受到了徐涂不大对劲的情绪，虽然她不觉得自己有说错任何话，却也在想是不是要改变一下说话的思路以防气氛更加诡异。再看对面的徐涂，也是没有要继续说话的迹象，只是默默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

两个人诡异地沉默了许久，徐涂才像是做出了让步，缓缓开口道：“可能我和你不一样，我不觉得交朋友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又或者，我和你对朋友的定义也有些差别。我觉得朋友的分量是很重的。如果把这个概念宏观化，我觉得友爱甚至可以超越血缘，朋友可以成为比亲人，爱人还要重要的存在。毕竟，我的亲生父亲就抛弃了我们。”

“……”

 “我可能没有石神那么偏执，就像你说的，我会拼命保护我在乎的人，但我不会在冷静的情况下去触犯法律，”看徐妃有点出神，徐涂只能仓促结尾，“不过也没人说得清，他在做出那种选择的时候，是否还保持着冷静。总之，我是能够理解他的。”

“不是，对于石神，爱情比友情更重要吧？我相信如果女主和那个侦探里让他保一个，另一个必死无疑，他也一定会选择女主的，哪怕那个侦探是他遇到过的人里唯一一个和他有共同语言的人，他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所以我觉得你举例举朋友的概念很突兀。”

“是吗？可能就是没过脑子随口就说了吧。”

“我觉得你是有所指。”

“什么？”这下轮到徐涂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是不是觉得我并不在意友情？”

“哈？我可没这么说。”

徐妃像是铁了心要做什么似的，仰头喝了一大口奶茶，“你是不是觉得因为我当初的任性，导致你，我，方启辰，戴泽不能继续像小学里一样做好朋友了？”

徐涂也没想到话题一下子跳到了这件事情上，歪头看了看徐妃，“说实话一开始我是有点气愤的，我气你们两个人都不愿意和我沟通，气戴泽对此也好无所谓，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在可惜这件事情。”

“……”

“所以到最后我想我就算真的怪你，也不是怪你分裂了我们的友情，而是怪你不愿意和我好好说，至少我们说最先成为好朋友的。”头脑冷静下来的徐涂准备开始挽回局面，“而且我后面也明白了，我们都进入了新的阶段，终究会交新的朋友，青春期到了嘛，观念，性格也会有所变化。所以，就算没有那个插曲，我们四个人，也可能会落到仅剩礼貌甚至淡漠的状态。”

“你真的这么想？”

“嗯，应该是。”

“应该？”

“我偶尔也会想，如果这三年，我们就像很多青春小说里写的那样，经常一起玩耍，保持着亲密的联系，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

“哎……”徐妃突然趴倒在桌上，“你和那两个男的可能还可以青春小说一下，反正我和方启辰肯定是不可以了。”

“听你这语气，怎么有种追悔莫及的味道？”

“可能真的有些后悔吧，我自己也不晓得。”

“所以当初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徐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有蹿起来握住徐涂的手，这让本以为两人就要不欢而散的徐涂有点受宠若惊。“徐涂，你觉得当时我和方启辰在谈恋爱吗？”

“啊……当时你们才十一二岁，真的要说起来，也最多是两小无猜的程度吧。反正至少现在我回想起来，觉得那个程度不像是谈恋爱。”

“是吧！可是当时方启辰真的太黏人了，老是写信给我，我们班本来就有很多小学同校的人，他们都知道方启辰，所以就会起哄，起哄起的多了，我就烦了。然后他电话给我，我就会烦，QQ找我，我也会烦，后面十一的时候干脆骑着自行车就到我家楼下来，弄得家里人都知道，我就烦不胜烦了。”

“方启辰居然还有这一面？！”徐涂一脸震惊。

“重点是这个吗？”

“哇，你是不知道，方公子在初中三年可是收到秋波无数却一直守身如玉，那些暗恋明恋她的女生要是知道他有过一个经常写信打电话的对象，肯定羡慕死了。”

“那有怎么样，我那个时候就是不喜欢他那种看起来一本正经挑不出毛病的乖学生啊。我喜欢GD那样又霸道邪气又带点可爱的！”

“GD是谁？”

“Big Bang队长啊！韩国男团啊！你不知道？”

“不知道，这才不是重点呢。”徐涂不禁翻了一个白眼，“虽说他万人迷不代表你也得迷他，但怎么说你俩也是有交情的吧？把话好好说清楚，不想太亲昵就讲明白，这个很难吗？”

“我说过啊，可能他觉得那样就等于，呃，分手吧……反正我那时候也没怎么理会。直到你来问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他要和我划清界线了，后面等到他生日的时候，我想去给他发个生日祝福，才发现，他QQ已经把我拉黑了。”

“那你也是等得住，他2月14生日，你就活生生从国庆等到了情人节？”徐涂又是一个大白眼，“话说，你真的没有对他说很过分的话吗？我觉得他也不像是这么翻脸不认人的男生啊。他当时可是冷酷到差不多一年都不愿意和我说话，现在也只是点头之交。”

“对不起，应该是我连累到你了。”

徐涂又回想了一下当年的事，说起来，那时候方启辰似乎也是有和她诉过苦，说徐妃不理他，徐涂好像是有反讽过一句“你还真是痴情啊。”然后又轻描淡写地让他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逼得太紧，否则会适得其反。

这么一想，大概她也没有做好中间人的角色，所以还真不能怪徐妃和戴泽。只是没想到原来当时那如同山体滑坡般让人窒息的“绝交”二字竟是这样几句就交代了。或许还有什么内情，但现在看着徐妃那萎蔫的样子，也不忍再问，只好安抚道：“好啦，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留得住的人自然会留下，留不住的人也不能强求啊。”

“可是，徐涂啊……”徐妃又趴了回去，把脑袋埋到胳膊里，“我现在突然有一种失恋的感觉呢。”

徐涂没有听清那句沉闷的下文，只能再问一声。而后，听到的仿佛是一句不一样的话，说的是：“你说的对啊，遗憾的事情会让人一直纠结呢。”

TBC

写给自己提个醒

想加入更多的“时代背景”，比如重要的社会事件，流行过的音乐，电视剧和书籍，这样更像是记录自己比较重要的一段时光。但问题是，很多事情曾经觉得是大事，曾经占据过自己的生活，现在却也印象模糊了。而且要怎么自然地插入，也是需要注意的。

以不同的人物划分大章节，很容易造成时间线的错乱（已经错乱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进，主角徐涂生活中的人会越来越多，她可能要同时分别和不同的人交流。但是，大多数的人物在现实生活中都是有一个或者若干个的原型拆分，重组而来，我一次好像只能专注描绘一两个人物。所以得注意一下不同视角交叠在同一时间时不要太拖沓。还得加强脑补，不知道的“内情”就给它编出个内情来。

问题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呐，但是，反正就是图个乐，大不了就当是给不同的人写回忆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