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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爱而行(十三)

Dear Lizi,

感谢我们可以互为彼此成长与失落的见证,感谢你一直都在。--Y


徐妃

(3)

七月初的天气,已经透着强烈的暑气。拿到省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的徐妃并没有非常兴奋。正好卡上公费分数线的她,觉得自己坐定凤尾的日子就要开始了,而最让她泄气的是,过不了几天还要去新学校参加分班考。

眼下,徐涂和徐妃就在图书馆的咖啡吧里瘫坐着。其实徐妃本来立志,在高中开课前绝不进图书馆的自习室,但是父母听说了分班考的事,又加上徐涂的友情鞭策,于是就勉为其难地顶着烈日和学霸朋友一起自习。

“你放心,都是初中内容不会超纲,只是难易程度——”

“怎么样?”

“具体不好说。大概四个字形容,就是,引人遐想。”

徐妃越来越觉得三年没相处,徐涂说话开始带有一种不正经的感觉,说不清哪里不对,但总是让人回味,也找不到什么笑点,但觉得好像应该笑两声才符合气氛。这和她以前那种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是儿童电影范的感觉不大一样。

而徐涂的注意力都放在刚刚买的冰拿铁上,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喝含有咖啡因的饮品,她还拒绝了加糖,一边好奇第一口下去会是什么样子,一边继续说:“我妈说,这个考试的核心目的是选一批‘尖子’弄个实验班出来,顺便平均分配一下生源。”徐涂感觉自己还没有讲到徐妃在意的点上,又加了一句,“By the way,学号是按姓名排的。”

徐妃突然觉得这个好朋友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了解自己。

确实,对于这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考试,徐妃向来是没有什么动力的,唯一还能让自己羞臊一点的,也就是考试结果的呈现方式。她害怕高中也和自己初中一样,会按照分班考成绩来排学号。虽说自己脸皮厚,也不觉得这个有什么,但她多多少少还是不希望刚入学就有一个“吊车尾”的标签贴在自己的脑门上。

但眼下,徐涂这个教师子女给了句准信,瞬间就眉飞色舞,毫无心理负担了。

“跟你说这个,不是让你破……呃……整罐子破摔。你好歹把文科知识点好好复习一下吧?政治历史把大题写写满表示一下尊重要不要?”

“不要!反正学号不靠后就好了!”

“娘娘,第一,咱俩x开头的姓氏注定靠前不了,第二,你明明在意的不是学号,而是成绩啊……”

“这不是后面还有一大波Y和Z嘛,杨,严,赵,朱,张……还有啥?”

“你可真是够了。”

徐涂知道徐妃的耍赖模式已经开始了,不管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徐妃都会面带微笑着扯别的事情做屏障。打也不行,骂又不听,纯粹让讲理的人语塞词穷。

“我本来就是倒数了啊,面对引人遐想的考试,还是不要想比较好。”

“亲爱的,如果你真的因为这个丧失信心,你要想,你身后还有一批自费入学的。”

“所以呢?”

“所以理论上,你真不是凤尾,腰眼总归有的吧……但如果你不复习——”

“好好好,怕了你了,跟着你啃书,好了吧?不过我是真的随缘了,你就努力冲击实验班吧。”

“进不了的。”徐涂皱着眉头终于喝下一口拿铁,第一次果真有点接受无能,“那个我想都没想过,我就是觉得既然是考试,就还是要好好面对,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行。”

“骗人吧!你妈妈难道不想让你进实验班?”

“她想想我就能进了吗?这个实验班基本上都是理科尖子,我理科没有那么好。”

“嗯?我记得你竞赛还拿过奖?”

“尽了力也最多拿个二等奖。像方启辰那样省里比赛得名次的,大概是实验班的平均水平。”第二口拿铁,好像稍微能接受一点了,“我这样子的,和方启辰比,就是卑微的尘埃。况且,卑微的尘埃也不是很喜欢理科。”

“不要跟我提那个名字!我——”

徐妃立即止住了话头,她没法告诉徐涂自从上一次和她聊到了方启辰之后,就总是会想起他。甚至看言情小说的时候会把自己和他代入主角,然后又把情节带入到梦境。而她自己怎么也想不清楚,那个男生凭什么突然开始在她的意识里进进出出,或者,自己又凭什么在意他。

不应该这样的。她应该对他的存在毫无反应的。然而话一出口,她又意识到自己已不自觉地在徐涂刚刚那段话里给那个快速念过都不需要大开口的名字标上了高亮,反而没注意好友到底想要说什么。

“越是告诫自己不要在意,却越是让自己在意”这一句在徐妃这里约等于“报应不爽”的话杀得她措手不及。

好在徐涂似乎依旧把注意力都端端正正地摆在咖啡上,并没有对她的反应作出什么反应,她也就欲盖弥彰地继续说,“我……我感觉你要是进不了实验班,你妈妈会觉得没面子啊什么的。老师,大概就是一种既可以为一群非亲非故的人劳心劳力,又可以为很多不痛不痒的事挖空心思的存在,其负面表现之一就是爱攀比,比衣服换代速度,比班级平均分高低,自己的孩子就更要比了啊,女老师尤其喜欢比,抱歉,这么说好像对阿姨不是太礼貌,但我感觉你好像就是在这样的心态下被培养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啊,有可能吧。”第三口拿铁,完全能够适应了,“但是这真不是她能决定的。而且就算我勉强进了,和一群方某某们死磕,实在太影响情绪了。”

“这种在成绩上的淡然有点不像你啊。”

“嗯……中考前我妈妈有让我去她同事那里点拨点拨数学,那个老师有拿出往年分班考的数学试卷。”徐涂回想起当时那个老师满脸得意地神情就觉得头疼,真不知道出难题困住绝大多数学生这种事情怎么还能让人产生自豪感,“他就让我练了几道最‘简单’的……说那几题能做顺溜了,中考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难的呢?”

“给我半天琢磨琢磨,运气好了,说不定能磨出一题来。”

“我的天,连你都做不出,那我就别想了。”

“为什么要拿我的能力做衡量标准呢。”徐涂淡淡地说,“进了高中,你可能会发现,你口中我‘现在这个样子’只不过是被我们分隔的三年扭曲了。一直以来,我就是按部就班地在舒适地带游走,我没有触碰极限,不代表我感受不到它。其实我们是一样的,就和以前一样。”

徐妃有些愣神,不知道这个“以前”说的是什么时候呢?这两个“一样”又是怎样的“一样”呢?

还在读小学的时候,老师会说她们这对姐妹花一个活泼阳光,一个内敛文静,但都是一样优秀的孩子;考卷上相差的一两分,作业本上多出来的几个叉从来没有让她们觉得彼此之间会有什么的差距。

徐妃甚至觉得,徐涂就像是她家人调制的钟表,每天都在精确地生活着。她对待自己喜欢的东西确实都很热忱,可她喜欢的东西到了大人口中就变成了“你看人家玩的时候都在学”。

正因如此,徐妃觉得她和徐涂一直以来都是不一样的,她看小说不会只看名著,看英语电影不会特地把字幕去掉,只要给支笔,想画什么就能画什么,参加中考加分考级也完全是随了大流……

如果说她曾希望她们俩能一样,那也是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能够和她一样该任性的时候就任性,想放纵的时候就放纵。

进入中学后,徐妃就再没有和“学霸”交朋友,戴泽这位靠着砸钱上各种补习班让成绩逐渐有起色的少爷在自己朋友圈里算是最励志的人了。她自己也说,这辈子像徐涂那样的朋友交一个就够了,因为她好像更想要和她一起逃周末补习,一起偷偷涂指甲油,一起看同人文,一起探索成人世界的朋友。

或许,当“以前”变得“不一样”的时候,徐涂也变成了一个提醒自己不够努力的存在,哪怕她很少和徐涂谈论学习上的事情,但家乡就这么点大小,自己的父母总能从一连串的“某某听某某说”里提炼出和她有各种远近交情的同龄人的消息,而那些和徐涂有关的消息,永远都是风光灿烂的。

很奇怪,班里那一众在上游里争名次的优秀鱼苗们不会让自己不爽,最好的朋友出类拔萃却也让自己开心不起来。

几年后,《三傻大闹宝莱坞》引进国内,电影里有一句台词形容的就是她那时的感受吧:“你的朋友不及格,你感觉很糟;你的朋友考第一,你感觉更糟。”

她从未希望徐涂不好,却又不想让她比自己好太多。可事实上,在她纠结于如何定义“好”和“不好”的时候,却短暂地忘记了,其实她们之间从来不需要比较。

不过徐妃还是有所庆幸的。

庆幸那一次在图书馆,她没有过多地纠结自己与徐涂的共性与差别,否则徐涂会变成引发她自卑的罪魁祸首。

庆幸《三傻大闹宝莱坞》晚了几年才看到——因为如果那种透露着劣根性的想法被过早地点破,她可能在当下会更无法面对徐涂,然后她会因为时间的磨锯,失去了她最重要的朋友。

庆幸即便有段时间里自己也觉得自己像一滩烂泥,徐涂却还总说她羡慕自己,给了她一点虚渺的自信和方向。

庆幸之后她们在无数个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起起落落里还能相互鼓励,然后逐渐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虽然那是几年后的事情了,而同样的“几年”在十四五岁的女孩和二十四五岁的女人眼里,有着完全不一样的面貌和意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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